2007年6月23日 星期六

有人對艾蜜莉狄金生詩選的書評

有人對艾蜜莉狄金生詩選的書評
毛頭台灣台北2006.11.15
我希望下週放一個禮拜的假 ... 我希望我不要考六科期中考 ... 我希望我身旁所有的人都很幸福 ... 我希望大家每天都高高興興 ... 即使人間有許多不完美,我們仍然有"希望"。
讀完這本詩集後,「希望是帶有羽毛之物」這首是我最喜歡的其中之一。這首詩使用了一種比喻辭稱為暗喻(metaphor)。暗喻和明喻相似,只不過沒有清楚地用比較的字眼,比如「像」或「如」等。她說:「希望是帶有羽毛之物-」,而在第七行將希望視為「小鳥」。她並沒有說希望「像」一隻鳥,在我們艱苦時使我們喜樂,而是說希望是一隻鳥「棲息靈魂中」,這是暗喻。希望不企地對我們歌唱,而當我們陷於恐懼和危險時,特別能知覺到它的旋律。陷於恐懼和危險就是誠中的「強風」、「暴雨」和「困境」。希望溫暖我們,同時給我們力量和勇氣繼續前行,它既是免費,就不可能向我們索求任何的回報。
這首詩,讓我也想到了電影「刺激一九九五」裏面的男主角Tim Robbins在坐了將近二十年的冤獄,逃亡成功後,在信中對Morgan Freeman所說的:
”Hope....is a good thing...maybe the best of things. And no good thing ever dies....I hope this letter finds you…..and finds you well.”
心中一直抱持著希望,能成為一種促進器,推動我們朝著我們的夢想不斷邁進。它是個動詞,是一個醒著的夢。雖然對詩甚少接觸,也不是很懂英文,但詩是一種精煉的語言,能讓人在生活中充滿更多的樂趣。

#1556再見
光之形象,永別了—
感謝這場相會—
如此漫長—如此短暫—
整體的導師—
與生俱來的根本—
賦予—除去—

1556
Image of Light, Adieu --
Thanks for the interview --
So long -- so short --
Preceptor of the whole --
Coeval Cardinal --
Impart -- Depart --

這首詩表現出對生命悲喜交加那種最後的吻別。
在這首詩裡我們看到主述者已來到生命的終點,處在臨終之際,這是她對生命、光,與意識悲歡交集的最後訣別。同時也表達了她最深摯的感謝,讓她有幸經驗生命。

「光之形象」含有光與意識之意。光給我們生命,使我們看見,而意識則讓我們得以認知,因而有知識。光與意識教導我們看到整體,與我們的生命同時存在,是我們生命的根本要素。最後一行「賦予—除去—」意思是說,當我們出生時,光與意識進到我們生命,讓我們得以看見、認知,而當我們過世時,則帶走看見與認知,也就是將生命帶走。

#1549我的戰爭
我的戰爭已成歷史-
就剩一場戰役-
一個從未謀面的敵人
卻不時地細看著我-
在我和周遭的人裡
舉棋不定,
然後選走最好-將我忽略-直到
周遭的人,皆先我死去-
若謝世的老友們仍不忘記我
會是多麼甜蜜-
只因人生七十時
玩伴已幾稀-

1549
My Wars are laid away in Books --
I have one Battle more --
A Foe whom I have never seen
But oft has scanned me oer --
And hesitated me between
And others at my side,
But chose the best -- Neglecting me -- till
All the rest, have died --
How sweet if I am not forgot
By Chums that passed away --
Since Playmates at threescore and ten
Are such a scarcity --

本詩第一行是一本相當出色的狄金生傳記《我的戰爭已成歷史》(My Wars AreLaid Away in Books)的書名(2001年出版,作者是Alfred Habergger),單就這點,這首詩即可收錄在這本增訂版詩選集。不過話說回來,除了提供這本極其出色的狄金生傳記的書名外,詩本身當然有其可圈可點之處。這首詩探討老年的寂寞,當人生似乎已到盡頭,朋友概已謝世時,不免覺得茫然孤寂。不過這首詩並不是全然的淒涼。這裡頭有著回首前塵往事那種劇烈的鄉愁感,但亦感覺著還有一個冒險等著她,這是個最偉大、最讓人害怕的冒險——死亡。不過也含有在死亡的彼岸有人等著她的可能。詩裡並未保證這點,不過至少有一種讓人安慰的可能。

詩行「我的戰爭已成歷史」指的是,人年輕與中壯年時的奮鬥早已結束,此刻已來到生命的最後階段。那些奮鬥的歷史早已被寫下、編輯、閱讀,然後擺放在書架上(這是比喻性的說法,那些奮鬥當然是寫在主述者的心靈與靈魂上,而不是在紙上)。所以主述者已來到老年。接下來的幾行更強化了此一意涵,她說看不見的死亡耐心悄悄地靠近她,不過就像一個擁有敏銳辨識力的行家,死亡首先選走了主述者認為「最好的」:朋友、家人、同伴,留下主述者孤伶伶一個人。如今她的「戰爭」早已結束,她在此的奮鬥似乎沒有目的。不過她還有一個舉世無雙的戰場要赴,那就是面對死亡。主述者告訴我們她已七十歲了,孤單一人,正等待著這最後一場仗,並期盼在彼岸的朋友(已打完最後一場仗的朋友)會記得她,因為在她這樣的年齡並不容易結交新朋友。

在猶太—基督教傳統裡,七十歲是人一生的壽命,此可見聖經詩篇90:10。在英文欽定版的聖經裡,七十歲是以「三個二十年加十」(threescore years and ten)來表達,這一詞彙後來就成了文學英文。詩篇90:10這樣寫到:「我們一生的年日是七十歲,若是強壯可到八十歲;但其中所矜誇的不過是勞苦愁煩,轉眼成空,我們便如飛而去。」此一想法符合狄金生想在詩中營造的語氣,因之她刻意在詩裡採用這樣的表達方式。

另一個這種文學用法的例子,見諸A. E. Houseman的詩 “Loveliest of Trees”第五、六兩行:「如今我已七十歲/ 雙十年華不再來」( “Now of my threescore years and ten/ Twenty will not come again”)。

詩最後以疲憊的語氣、以主述者倦於年老孤單結束。不過最終還有一絲希冀在彼岸團圓和獲得快樂的勇敢想望。

#1548 命運
無意相遇,
有意徘徊—
一個如此神聖的錯誤
百年才一次
由命運所認可,
但命運老邁
對喜悅慳吝
如邁達斯之於黃金—

1548
Meeting by Accident,
We hovered by design --
As often as a Century
An error so divine
Is ratified by Destiny,
But Destiny is old
And economical of Bliss
As Midas is of Gold --

這是一首關於愛遭遇了無法克服之障礙的傑作。短小、簡潔、節奏快速緊迫,押韻嚴整、準確,且腳韻押的是陽韻(masculine rhyme,兩個音節以上的字,重音在最後一個音節)。詩是以希望、快樂、高度樂觀開始。不過狄金生幾乎隨即加以破壞,精心策劃一步步地將原先的希望予以瓦解,詩最後只留下冰冷的絕望與尖酸苦澀。將原先的樂觀一步步加以破壞,是狄金生詩裡常見的一種典型策略。這首詩表現出愛的喜悅在我們痛苦的生命裡僅是個短暫的插曲。愛本身的確真實不假,它使得生命奇妙、快活,不過愛也不可避免地被命運所設下的無法克服的障礙打敗。愛不是無敵不克,而破壞者與暴漢正是命運,命運在此被擬人化,甚至比米達司更吝嗇。命運不會輕易給人類真正的快樂,反倒是為自己囤積福氣。事實上,命運在這首詩或可代表上帝,所以我們又見到狄金生的主述者質疑上帝對人類應有的公正、悲憫與愛。這種對上帝的質疑,對狄金生而言並非什麼不尋常的舉動,以上帝的公正、悲憫和以喀爾文教義為主題這樣嚴肅艱難的詩裡,她的作風一向大膽直接,也因此一直以來被指責是褻瀆神明。

邁達斯的故事見詩#1624賞析。詩最後三句意思是說老邁的命運對喜悅的吝於給予,就如邁達斯對黃金的貪執。

#1400 一口井
一口井竟充滿了奧秘!
水住得如此之深 —
一個從彼鄉來的鄰居
安身在一只缸

其缸底無人能見,
只能看到他的鏡面 —
你每一興起探望
就好像望進一深淵的臉!

草並不顯露驚懼之色,
我常困惑他
何以能臨深淵泰然而處
我一靠近就驚懼萬般。

他們或許有一些關係,
就如菅茅近立於海 —
底下是無底的深淵
卻無畏縮之色。

不過自然仍是個陌生人;
最常說她的人
是那些從未走過其鬼宅
也未能一以貫之其鬼魂者。

可憐那些不懂自然的人,
懂自然的人
因遺憾而拉近彼此的距離,人越接近自然
對她越感覺陌生。

1400
What mystery pervades a well!
That water lives so far --
A neighbor from another world
Residing in a jar

Whose limit none have ever seen,
But just his lid of glass --
Like looking every time you please
In an abysss face!

The grass does not appear afraid,
I often wonder he
Can stand so close and look so bold
At what is awe to me.

Related somehow they may be,
The sedge stands next the sea --
Where he is floorless
And does no timidity betray

But nature is a stranger yet;
The ones that cite her most
Have never passed her haunted house,
Nor simplified her ghost.

To pity those that know her not
Is helped by the regret
That those who know her, know her less
The nearer her they get.

在這一首詩裡,井、缸、草、菅茅都代表自然。這些平常可以看見的景物,並不足以引起我們的驚顫之情,可是狄金生卻來個反向思考。詩中人說他看到井深有若看到自然的深淵,不禁升起驚懼之感,可是不起眼的小草卻能泰然自若,這更使他震驚不解。他進而推想菅茅自在俯仰於海邊也是自然的一種奧妙。可是能對自然的關係加以連結,並不表示就全然深得自然的奧妙。

我們給自然一個名字叫自然,並不表示我們就懂自然。不懂的人為了填補他的不懂便常去說她。可是真有所觸及、有所經歷那如鬼屋一般令人恐懼、迷惑不已的自然的人卻多沈默。不過比不懂自然而愛去說自然更高層次的人,也無須輕視不懂的人,反應生憐憫之心,因為自然是那麼奧妙,就當我們謙卑有所觸及時,她又退得遠遠的。

這首詩與老莊思想頗有契合之處。
詩中第五節最後一行的 “simplified”用得妙。數學、物理裡最深奧的公式常是最簡潔的公式,比如愛因斯坦將他那龐複的相對論以E=MC2的公式表出,就是個例子。只有深知個中道理方能去繁擇精就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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